If only the light is/光さえあれば

  在朦朧不清的意識中,有光從上下眼瞼間的縫隙射進眼中,促使豪緩慢地睜開眼睛。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夜晚的步道上。周圍掛滿了平常不會有的燈,遠方看得到鳥居,道路兩旁盡是攤販,人們則穿著浴衣或是清涼的服裝,摩肩擦踵,看來是祭典吧。一邊感受這場景帶給自己的似曾相識感,一邊覺得這一切離自己好遠、不真實。明明路上的人潮是那麼洶湧,人們的聲音卻好像隔了一層膜一樣,音量與人群不成正比。豪透過這點意識到自己到底真正身在何處。
  豪無法靠自主意識從這個空間脫離,連移動都不自由。雙手雙腳好像在水中划動一樣,必須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向前幾步,速度到底不能跟周圍的一切相比。於是豪放棄移動這件事情,只眼看熙來攘往的男女老少打從自己身邊經過。人們看起來是看不到豪的,不過不可思議的是大家都會巧妙避開豪所在的位置,沒有任何一個人撞到他,這奇妙的不真實感更讓他確定自己在哪。

  咔咔咔咔咔咔。
  豪看著一切沒有太久,後方就有別於方才人群嘈雜的聲響傳來,那聲響是如此響亮,甚至在這個空間內激起了回聲,在這個根本不可能形成回聲的環境下。咔咔咔咔咔咔。響聲越來越近。清晰的聲音與周圍模糊的喧囂形成強烈對比。而當豪意識已經到聲音近在自己身邊時眼角瞥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衝出。
  「哥哥……」小小身影邊跑邊喘息邊喊著。「……在哪裡…?」

  豪不由得睜大雙眼,盯著那個小小身影看著。是自己。是年幼時的自己。
  而這個小小的自己正顧不得自己穿著浴衣和木屐等難以行動的裝扮,慌張地環顧四周,然後奔跑、穿梭於祭典的洶湧人潮中。
  「哥哥你在哪裡……?」小小的自己又緊張地喊了一聲。

  怪不得這裡令人感覺似曾相識。
  這裡正是某年,還小的時候,哥哥―凜曾帶著自己來過的地方。
  家附近的神社要舉辦夏日夜祭,小小豪一聽聞,眼中立刻閃爍興奮的光芒。只是父母忙碌,當天晚上有要事,根本無法帶著兒子前往。
  「不然,就讓凜帶豪去吧。凜長大了,做事情也都讓人很放心,他一定可以的」北条家的女主人說。而當天她幫兄弟倆把浴衣換好之後就跟丈夫一起出門了,只交代兄弟倆一些該注意的事情。
  現在想起來自己的父母還真是有夠大膽。家裡環境比較特別,難道就不怕自己兒子一出門就再也回不了家了嗎?更不用說就算凜比自己長幾歲,當時也不過是個小毛頭,居然敢放著兩個小鬼在外面亂跑,神經是否也太大條了點?但當時還年幼的豪才想不到那麼多。能跟哥哥一起穿著特別的打扮同遊就夠讓人興奮的了,還沒有囉唆的父母跟著呢。
  那一晚,可能真的興奮過了頭,雖然沒有落得回不了家的下場,但途中也不小心跟凜走散了。當突然發現哥哥不在自己前方或周圍時的那份恐懼感,以及當時還矮小的自己強忍住害怕不安的心情,在不熟悉的環境與人牆中穿梭,慌張地喊了哥哥好幾聲,花了好大好大的力氣才找到哥哥的過程,豪都還記得。
  而在找到凜之後豪到家為止死都不肯把凜的手再放開,也收斂起了一開始雀躍的神情,一路上都只是低著頭,一臉陰暗地緊緊的抓住哥哥的手,好像只要再放開凜的手一毫,凜又會再度消失一樣。完全正是受到驚嚇的反應。而豪恨死找凜時那種無論怎麼叫都沒有人出來回應自己的那種孤獨和無助的感覺了。只要一次就夠了,那種感覺豪死都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大哥……』想到這裡,豪忽然意識到如果接下來的發展完全跟那一天一樣,那代表最後一定會看到......那個拋下一切、自暴自棄且軟弱的人。
  就連在夢裡、就算是以幼年時期形象出現,也不想見到的那個人。

  豪眉頭一皺。

  小小豪還是在他面前神情驚惶地東張西望。

  既然如此,那就做點什麼來改寫發展吧。

  豪走過去,想要抓住年幼的自己的手,但小小豪的動作更快,又開始快步向前跑了出去,一樣喊著「哥哥」,在人群中穿梭。
  「喂!喂等一下!」豪叫出聲來要留住小小豪,不過他還是自顧自地找著凜,好像沒有聽到豪在背後的叫喚。

  「…豪!等一下!豪!」豪跟著小小的自己快步追上前去。自己喊出自己的名字有些彆扭,但對方也是自己,且根本沒注意到豪在呼喚他似的。

  小小豪還是不理會他。

  而跑著跑著,一個踉蹌,小小的自己跌倒了。浴衣沾上了地上的塵土、因為支撐身體而擦傷的雙手發紅。小小豪不管疼痛,緩慢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髒污後一直低著頭、全身顫抖著,緊緊握住的小小拳頭除了受傷的地方以外,也因為太用力而開始失去血色。就算現在自己已經離那段時光有距離了,豪也知道那是忍住淚水的動作。

  「我帶你回家吧。」終於追到自己的豪蹲下來,手安撫似的放在小小豪肩上輕聲說道「不用找哥哥了,我直接帶你回家吧。」
  小小豪低著的頭過了幾秒後才抬起來。不過像是壓根沒聽到豪對他說的話似的,又自顧自地開始行動,豪不禁為此感到光火。
  「喂!站住!」豪再度追了上去。

  這次小小豪衝得好快。豪花了好大的勁才再度跟上。而豪跟上的時候,小小豪正抓著一個熟悉的成人身影的衣袖「哥哥…。」
  來不及了。豪懊悔的抱著額頭。一股嫌惡感油然而生。

  明明不想看,豪卻還是不由得緊盯著那背影。那背影轉過身來,看見抓著他衣袖的小小豪,露出放心的柔和表情「豪你在這啊,終於找到你了。」
  小小豪緊繃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哥哥……。」
  「我以為你一直都跟在我的後面,沒想到一轉眼你就不見了」凜說。
  「哥哥對不起……。」
  「不,我才要說對不起,我應該把你的手牽好的」凜溫柔地說「你一定很害怕吧?」
  「嗯……」凜的話語觸碰到了小小豪努力忍下的情緒,此時他又低下頭,表情有些扭曲。
  「好了,不哭了。我就在這裡,」凜伸出手,等著小小豪接「我們走吧。」

  小小豪邊流著淚水伸出手,但下一刻,臉上表情驟變。豪也一臉驚駭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因為應該沒有人看著一雙手、一個人從人形變成白骨,還能面不改色。

  「豪…?怎麼了?我們走啊?」「凜」的手越伸越近,小小豪則是把手藏在身後,一步一步向後退……。

  豪倏地睜開雙眼。眼角有些緊緊的,眨了一下,眼尾甚至有些刺痛。稍微把頭側過去,臉頰感受到了枕頭上的濕氣。

  他舉起雙手把臉埋在其中。
  『不是決定不再為那個人哭了嗎……』
  凜離開北条家之後豪夢到跟凜有關的夢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過如此鮮明到一個讓人不舒服的程度、甚至讓豪回想起自己內心最深處的不安的夢倒真的是前所未有。

  豪轉頭看向時鐘,現在才三點半,離日出還有一點時間。
  側過身來換個姿勢打算繼續睡,但多虧剛才的夢,現在豪睡意全失。

  看著窗外的月光,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發現喉嚨乾的要命。他坐起來,撓了一下後腦勺的頭髮,決定下樓去喝點水。

  走出房間後轉身時眼角不經意掃過斜對角的房門。那個已經有一段日子未曾被打開的門。像是被刺到一樣,豪刻意地的將視線用力地從那上面移開,然後甩頭往下走。

  深夜的北条家內部一點亮光也沒有,使得輝煌的外觀顯得有些可笑。沒有亮光,並不是因為裡面的人都睡了,而是因為根本沒有必要。

  豪熟稔地走下漆黑的階梯,拐了個彎,穿過玄關。行走時豪並沒有刻意壓低腳步聲。
  因為偌大的北条家宅邸中現在只有豪一個人而已。
  忙碌的雙親說要出席國外某研討會,已經出門兩三天。對豪來說是沒什麼,倒不如說已經司空見慣了。不過雙親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不在家的頻率變高,且就算在家,氣氛總是有些尷尬。豪還是感覺得出來的。雙親得以用工作為藉口遠離這個會讓人勾起不好回憶的地方,但是豪沒有辦法。

  豪不經意的呼出一大口氣,快步穿越過起居間走進廚房,從冰箱裡抓了一罐礦泉水後大口猛灌。喝得太急,有些水從豪的嘴角流下,他停下動作,隨意用衣袖擦了一下。然後像是思緒又被帶到不知道哪裡一樣,豪只是拿著寶特瓶靠在水槽邊。

  北条家跟剛才的夢境比起來寂靜的太多。就連冰箱馬達重新開始運轉的聲音都可以提醒豪要快點把水喝完然後回去睡覺了。
  豪再度把寶特瓶湊到嘴邊,快速地將水全部吞完後俐落的丟掉瓶子,轉頭往自己的房間走。
  
  再度來到玄關時豪駐足停下,看著外頭燈火通明,不禁想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凜離開家。父母用工作為藉口,留下這個空蕩蕩的家要他守著,但其實這個家實質上早就快分崩離析了。

  豪才發現自己現在再度陷入那個他死都不想再體會第二次的那個困境中。

  他走上樓梯,進房間關好門之後整個人癱在床上。

  這裡不須叫喊,喊了也是徒勞,因為除了自己,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現在也不應是一直要人安慰的歲數了。
只是豪現在也好希望這裡有人可以牽起自己的手。告訴他,他不是孤單一人。

  剛才的夢又回來了。

  是的,他多希望凜可以回來再次牽起他的手。一方面,矛盾的是,豪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也是那個自暴自棄的凜。

  想到凜、
  『大哥……』
  想到一直抓著過去不放卻又放不下的自己,
  『可惡,我還在期待什麼...那個混帳……。他早就放棄了一切,他不會回來了……』
  豪又忍不住了。

  『我到底為什麼非得又要為了那個人哭不可啊……』

  右手不甘心地一拳捶在床上,左手遮住雙眼,卻擋不住再度從眼角連續滑落的水滴。

  直到豪意識再度朦朧時才停下。


-FIN-
By K. Setsuna
2016/06/19


後記:

大家都知道我是阿豪的後媽很喜歡虐阿豪(有大家都知道嗎w),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寫著寫著自己也受傷了。也讓我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分。所以還有兩篇類似這種豪→凜的文章寫完,這種一方通行的文章我暫時不想再寫了。其他配對也是。

我真的好想寫甜的北条兄弟。就算是焦糖文也可以,有一點點是甜的就好了......。

我真心希望這對兄弟檔可以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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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セツナ(薛子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